9 平原狼窝(3 / 5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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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野外的狼平均只能活八年,狼命两年相当于人的十四年已经过去了,这个狼父亲还要去公路边守着。狼失去孩子的痛苦和人失去孩子的痛苦是一样的,会不会有人告诉他,不要找了,找不到了,就算他的孩子还能侥幸活着,也早已是大狼了。
  我同情这个狼爸爸,我们寻找格林的心情又何尝不是这样呢?只要看见狼,我们都以为他是格林。我好希望那匹公狼的孩子还真的活着,哪怕只剩一个了,我能帮他找回来,亲口告诉他的孩子,“你的爸爸一直在找你。”我期望有朝一日,他真的能找到他的孩子,也许他长大的孩子站在他面前的时候,这个爸爸已经茫然了,当他们终于凭着熟悉的味道相认以后,会不会抱头痛哭?
  又有没有狼能告诉我的格林,“你的妈妈在找你。”“那个照片还能找到吗?”
  “呃……如果贡嘎没删掉的话,在他朋友圈里应该还有吧,你回头加他微信看看。”
  “那对狼后来报复牧场主没有?”亦风追问。
  “这倒没有,毕竟牧场主没有参与掏窝。而且母狼还是找回了一只幼崽,虽然是个残疾娃子,但这窝狼总还有点指望。那小狼娃腿脚有点瘸,慢走的时候不觉得,跑快了就是跛的。哦对了,他还是个聋子,他小时候在我牧场上溜达,我侄儿把脸盆敲得震天响,他听不见,直到看见人骑马过去了,才吓一跳,撒腿就跑。我们都以为这又聋又跛的小狼肯定活不了多久,没想到母狼愣是把他拉扯大了。虽然耳朵不好使,但这家伙鬼精鬼精的,经常单独行动,夏天追不上兔子就逮土狗(旱獭),到了冬天捡些死牛死羊也活得下来。他吃过人的亏,警惕性特别高。下了狐狸药的肉从来骗不过他,只要他闻出人味儿,就撒泡尿做记号,其他狼也不会去吃。”
  我越听越诧异:“你怎么对这只狼这么了解?”
  泽仁咧嘴一笑:“因为他最容易看到,他跟其他狼不一样,他喜欢白天行动。他耳聋听不到危险,不知道从哪儿招了两只鹰跟着他,一有动静鹰就给他报警,有时他还会吐些肉给鹰,保证鹰跟着他能吃饱。因为鹰晚上是不飞的,所以这只狼也白天出没。”
  听说过导盲犬,头一次听说狼还有导聋鹰,我猛然想起:“那匹狼是不是脑袋特别大,脖子特别粗,颈毛长得跟狮子头似的。”
  “没错!”
  哈,原来是他!狮子头。遇见好几次了,这才知道了他的身世。我不由得记起亦风在动物园说过的话:“只要不死就有希望,没有什么比认命更可怕。”狼就是这样,他们保存实力,却从不软弱服输,既然活着就要活得精彩,只要内心强大就没什么困扰得了他。我突然间也放宽心了,一只聋狼都能活得下来,格林肯定不至于饿死,只要不死,我们总能遇见,想到这里,我心情敞亮起来。
  亦风则注意到了泽仁说的另一句话:“狐狸药又是怎么回事?”
  “那是盗猎的人搞的名堂,把毒药用蜡皮裹起来,糊上羊油去味,塞在死牛羊的肉里。狐狸、狼、草原狗都有被毒死的。尤其是狐狸,狐狸吃肉细嚼慢啃,容易咬破蜡皮,一旦吃下去必死无疑,因此这种药毒死的狐狸最多,所以叫狐狸药。狼喜欢囫囵吞,运气好蜡皮不破,还能整个拉出来,所以中毒的狼很少。有的狼吃了肉觉得不对劲,马上找点后悔药吃下去就没事了。”
  “后悔药?真有这种东西吗?”我太稀罕这东西了,这可是人类向往的十大神药之首啊!
  “有啊,”泽仁四处看看,指着一丛其貌不扬的草,“那个就是。”
  我翻身下马就去采了几株。这狼的后悔药草茎柔韧,不太容易掐断,极细的绒毛将细长的叶片边缘勾勒出若有若无的银色光辉,断口处渗出的草汁有一股让人闻之难舍的清香味。叶片飘逸,十足的仙草范儿。
  “人能吃吗?”
  “能!”
  “管用吗?”
  “管用!”
  感谢上帝,我这辈子有好多后悔的事呢!我念叨着最近的一件,把后悔药嚼了下去……
  仙草的口感像金针菇,纤维绵长挂牙嚼不断……我刚咽了一丝到喉咙口就发觉大事不妙了,那草汁比胆汁还苦,霸道地揪住舌根,而那些柔韧滑腻的茎叶悬挂在喉头与舌面之间,吐不出咽不下,仿佛为苦汁打开了一条通路!苦,长驱直入向胃里冲锋。眨眼间,我眼泪鼻涕全涌了下来,趴在草垛子上搜肠刮肚……隔夜饭留不住了!我恨不得把那条苦透的舌头都拔出来扔了!
  我还以为什么灵丹妙药能起死回生呢,狼不就是使个苦肉计强制洗胃嘛。不过在盗猎者防不胜防的草原饭桌上,这“后悔药”确实是狼餐后漱口居家旅行的必备良药!
  倒完了一肚子苦水,我苍白着脸爬回马背上。亦风和泽仁笑得牵不住马,亦风觍着脸幸灾乐祸:“后悔药好吃不,管用不?”
  我会让他后悔的!
  临分别时,泽仁把他的马留下来给我们用,据说这马已经十六岁了,泽仁给他系上脚绊:“他老实得很,平时不用管他,任他到处吃草就行。老马识途,你们就不用担心再迷路了。”
  隐蔽摄像机的电池正常情况下能坚持拍摄三到七天,可是刚到第二天我就耐不住性子了,毕竟是第一次在野狼窝边布控,很惦记,摄像机会不会被牛羊踩到了?会不会被狼发现了?会不会没电了?亦风被我唠叨得受不了,就给我找了个活儿,在小屋外的半山坡上架起了大炮筒长焦镜头,让我学习调焦、拍摄,同时观察草场的动静,而他自己则练习骑马去了。
  草原上再长的焦距都嫌短。大炮筒算是搜狼的神器了,几千米外泽仁院子里的狗打哈欠都能看见,但它锁定的目标范围很小,对焦不易,要扫视完整个草场至少花半天时间。
  第一天,我就在镜头中发现了奇迹—草场上卧着一头大象,我咋咋呼呼地拽来亦风,调清画面一看,那是个沙土堆,土堆的形状确实像一头大象,而且有鼻子有眼的。
  “你看清楚再喊我,高原上哪来的大象,动动脑子。”亦风说。 ↑返回顶部↑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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