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文(8 / 15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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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整整下半夜,我大多的时间都是在看不见的雪地上转圈圈。偶尔我会小憩一会儿,但五分钟不到,一个没有任何征兆的冷战,又把我从混沌中拉回了冰冷的现实。
  没有词能形容我整个下半夜的状态,不是癫狂,也不是颓败。我并不奢望有一张大床,也不奢望有炉火取暖,我只想找个能避寒的角落打个盹,但这简单的要求目前来说都是奢侈。本来就没有多余精力的我,只得把最后一丝力气留给了驱寒。我试着去想点什么,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,但根本就做不到。这个时候的脑袋被两个信息交织着,深入骨髓的冷和痛彻心扉的饿。
  当天际出现一抹亮色的时候,我伸开双臂笑了。那一抹光明给我带来了前进的勇气,我从来都没发现光明对于我是如此的重要。虽然一晚上的折腾已经让我身心疲惫,但我的心又重新站立起来了。在经历困境的时候,坚强的心比身体健康更为重要,在卡当的半年让我明白了这个道理。
  “羽哥!”
  安多不知什么时候醒了。他从外衣上吃力地掏出一块已经发硬的糌粑,分了一半递给了我。
  “这是我前天从所里带的,路上一直没有舍得吃。”
  我接过半块糌粑,嘴里想说点什么,却说不出来。半块糌粑,很难说是美味,又坚硬如铁,但握在手里,却是一份沉甸甸的感动。
  “羽哥,吃吧。前面的路还长,我们还得赶路。”
  我点了点头,从雪地抓起一把雪,和糌粑一起送进了口中。虽然糌粑和雪水混合不是那么有嚼头,但我还是很快就吃完了。毕竟我已经两天没有吃像样的东西了。对进入口中的东西我已经没有心思去讲究了。
  在雪地里迷迷糊糊又走了一天。第四天的中午,我听见安多在大叫。
  “羽哥,你看,有人家了!”
  我抬起头,顺着安多的手指,看到白色的尽头有一个黑点。虽然不是很明显,但是对于四天没有见到其他颜色的我来说,不能不说是一个天大的惊喜。
  “是的,有人了,终于有人了!”
  我狂呼着向前跑去。后面的安多也不甘落后,连滚带爬地和我比起了速度。
  “三公里、两公里、四公里、三公里……”
  在草原上千万不要相信自己的眼睛,估算的距离和实际比起来往往相差很多。由于刚才的激动,导致我和安多用完了用来挑战极限的大半精力。路程的后半段,我和安多只得学起了祖先,做起了爬行动物,耷拉着脑袋,机械地重复着祖先的动作,先左手,再右脚,然后是右手、左脚……
  当我和安多出现在我们所以为的“房屋”面前时,我只感觉脑袋一阵眩晕,心彻底冰凉。展现在我们面前的哪是什么房屋,它就是一辆黑色面包车。弃车的司机无意中和我们开了个苦涩的玩笑。
  面包车没有给我们意外的收获,没有食物,也没有淡水。它只给我们提供了一个暂时可以栖身的小港,但却是致命的小港。
  “羽哥,我们还走不走?”
  “歇会儿吧。”
  我没想到这一歇,所有的斗争意识都没了。面包车虽然也冷,但是相比外面的雪地,却是天堂。我躺在座椅上看着窗外安静的白色,心里仿佛变得坦然了。
  “死就死吧。”
  由于连续三天没有吃像样的东西,再加上长途的奔劳,饥饿和疲倦交织成困顿像瘟疫一样一阵阵袭来,我和安多再没有气力进行挣扎。全身除了眼睛和嘴巴还有些许生命,其他部位都已经麻木了。它们仿佛已经早早弃我们而去。
  我没想到我的人生会在这茫茫的白雪上画上终点。我虽然没有恐惧过死亡,但安多呢,我只觉对不起他。我终究没有把他带出雪地,而他的梦想,也只能停止在这一刻了。
  “羽哥,我们是不是快死了?”
  “也许吧!”
  我静静地看着这人生的最后一丝光亮。我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死亡的种种,人死亡后,灵魂是不是真的可以升天?奈何桥上是不是真有孟婆汤?
  “羽儿……”
  我看到了母亲,可亲的容颜下,还是那么让人无限依恋。她抚摸着我的额头,仿佛在说:
  “你要坚强地活下去。你还年轻!” ↑返回顶部↑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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