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二章 士相峥嵘(12 / 1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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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仅仅到此,事情也许就完了,毕竟范雎三番两次救须贾于邦交危境,须贾纵然泛酸,也不至于如后来那般狠毒。偏是在魏国使者离开临淄之时,齐王特派宫使驾一辆牛车前来,专赐范雎黄金十镒、齐酒二十桶,并有一句口书:先生若愿入齐,本王扫榻以待。范雎堂堂正正回答,邦交有道,使者有节,纵是齐王敬贤,范雎亦当严守国家法度,不敢受齐王赏赐。说罢转身进入随员行列,再也没有与齐国任何人说一句话。
  “特使明察,此乃范雎在齐行踪,在下没有任何遗漏。”
  王稽听得仔细,咀嚼之间一阵怅然。齐国探察,证实了范雎确实是个大才。可偏偏这个大才却被魏齐须贾们整治得死活不知下落不明,自己原本也许可以立一件大功,如今却化作了子虚乌有,如何不令人叹息?莫非这便是秦王说的王运国运?大才乍现,只骤然一个身影,还没来得及看清楚,他便消失了,时也运也?
  御史,战国秦官职,国君文书侍从,与后来职司弹劾纠察的御史有别。
  市掾,齐国市吏,职掌民市交易。
  六 范雎已死 张禄当生
  说也奇怪,两旬过去了,咸阳还没有发回盟约。
  按照路程,从大梁到咸阳的特急羽书官文,快则旬日慢则半月,足足一个来回了,如何这次如此之慢?头半个月王稽无所事事,觉得耗在大梁当真无聊,除了到各个盛情相邀的显贵府邸饮酒,便是到街市酒肆听消息传闻,唯一的收获,若也可以说是收获的话,是各方消息印证:那个范雎确实死了,被竹鞭打死后,连尸体也被魏齐身边一个武士拉去喂了狗。王稽听得惊心动魄,却还得跟着贵胄们谈笑风生。从那时起,他对大梁陡然生出一种无可名状的厌恶,恨不得立即逃离这个弥漫着奢靡腥臭的大都。可是,在三日之前,他却又陡然窥视到了这座风华大都的神秘莫测,觉得时光未免太仓促,期盼秦王回书最好再慢几日,容他再细细琢磨一番神秘的大梁。
  峰回路转,眼前突然有了一丝亮光。
  那日暮色,王稽正在庭院大池边百无聊赖地漫步,一个红衣小吏划着一只独木舟向岸边漂了过来。王稽常在这里徘徊,知道这是驿馆吏员在查验仆役是否将水面收拾洁净,也没有理会,径自踽踽独行。不想沿池边转悠三遭,那只小小独木舟始终在他视线里悠然漂荡。王稽笑道,后生,想讨点酒钱么?今日却是不巧,老夫两手空空也。这座驿馆是各国使节居所,吏员仆役们常常以各种名目为使节及随员们办点儿额外差使,或打探消息或采买奇货,总归是要得到一些出手大方的赏金。若在他邦,这是无法想象的,然在商市风华蔚为风习的大梁,却是极为寻常的。王稽多年管辖王宫事务,熟知吏员仆役之艰难,更知大梁之风习,是以毫不为怪。
  “先生可要殷商古董?”独木舟飘来一句纯正的大梁官话。
  “殷商古董?何物?”王稽漫不经心地站住了。
  “伊尹。”
  “如何如何?伊尹?”王稽呵呵一笑,“你说,伊尹为何物?”
  “商汤大相。”
  “……”王稽心下蓦然一动,打量着独木舟上那对机敏狡黠的眼睛,“你个后生失心疯了?大贤身死,千年不朽,竟敢如此侮弄?”
  “大人见谅。小人是说,我之物事,堪与伊尹比价。”
  “你之物事?物与人如何比价?”
  “此物神奇。大人视为物则物,大人视为人则人。”
  “匪夷所思也。”王稽悠然一笑,“敢请足下随老夫到居所论价如何?”
  “不可。”独木舟后生目光一闪,“大人说要,小人明日此时再来。大人不要,就此别过。”
  “好!”王稽一抬手,一个巴掌大的小皮袋子掷到后生怀中,“明日此时再会,这是些许茶资。只是,此地说话……”
  “大人莫操心,这里最是妥当。”后生一笑,独木舟飘然去了。
  次日暮色,王稽准时来到池边漫步。那名精悍的随行御史带了十名便装武士,游荡在池边树林里。夕阳隐山霞光褪去,水面果有一只独木舟悠悠漂来。王稽一拍掌笑道:“后生果然信人也。如何说法了?”幽暗之中,独木舟上后生白亮的牙齿一闪:“小人郑安平,丞相府武士。大人还愿成交否?”王稽笑道:“人各有志。便是丞相,也与老夫论买卖,况乎属员也。”“好!大人有胆色。”独木舟后生齿光粲然一闪,“小人古董便在这里,大人毋得惊慌才是。”说罢拍拍独木舟,“大哥,起来了。”
  倏忽之间,独木舟上站起来一个长大的黑色身影,脸上垂着一方黑布,通体隐没在幽暗的夜色之中,声音清亮浑厚:“在下张禄,见过特使。”
  “敢问先生,”王稽遥遥拱手,“张禄何许人也,竟有伊尹之比?”
  黑色身影淡淡漠漠道:“伊尹,原本私奴出身之才士。方今之世,才具功业胜过伊尹者不知几多,如何张禄比他不得?”
  “先生既是名士,可知大梁范雎之名?”
  “张禄原是范雎师兄,如何不知?”
  “如此说来,先生比范雎如何?” ↑返回顶部↑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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