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5狼,调皮得很(2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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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“电随时都有,我们不用太阳能,成都没有太阳。”
  “为什么,太阳不就在天上吗?”
  牧民的问题那么简单,却让我们难以回答。从城市到草原五百公里的距离,真的就是两个天地吗?
  “这个我晓得,”在城市待过的扎西接口道,“我刚去成都那会儿,随时都带着伞,因为觉得天昏地暗要下大雪,后来才知道那叫雾霾,城里天天都这样,看不见什么太阳。”
  “我去年也进过城,”泽仁嘿嘿一笑,“还坐了公交车,不知道那个是刷卡的,上车就把钱递给司机,司机说他不收钱,我高兴地说声‘谢谢’就到后面坐下了,路上,司机就一直在后视镜里看我。城里的楼房修得密密麻麻,街道曲里拐弯,我在草原上是几十公里都走不丢的人,在成都一个小区里硬是迷路了。”
  “那城里就不咋地,没有太阳,草都长不好啊!”众人的目光又转向了泽仁,“草长不好,那牛羊咋办?动物咋办?城里人靠什么生活?”
  “谁说城里不好!”多吉瞪大眼睛抢话,“城里的生活好得很,大马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,加油站到处都是,车子一个比一个高档,楼房修得比山还高,都是水泥的!不需要草,也不用放牧。动物都在动物园里,给钱就能看到,就连非洲的长颈鹿和大象都有!”一说到城市,多吉眉飞色舞,“城里好玩的太多了,酒吧、游戏厅、电影院、网吧……超市里可以买到你想要的所有东西,玩到大半夜街上都有各种饮食,好吃得很!还有机场,可以坐飞机上天!成都的女人漂亮得很,皮肤白,没有高原红,穿高跟鞋、超短裙,露大腿!”
  老人们吃着糌粑笑而不言,姑娘们脸颊绯红,理理袍裾,交头接耳,小伙子们心向往之:“城市里那么好,你小子还回来干啥?”
  多吉耸着肩膀,傻傻笑道:“嗯……我阿妈在草原,我家也在这儿,草原够大,随便跑随便唱,和朋友说话也不用猜来猜去……城里人的想法搞不懂。”多吉妈妈慈祥的脸上现出幸福的柔光。或许,等多吉经历过岁月的沉淀以后,还会明白更多让他留恋草原的原因吧。
  “你们呢?”青年们望向我和亦风,“旅游这么久不闷吗?这里什么都没有。”
  围城啊……我笑着:“我们是来旅行的……”
  旅游是让自己走出去,旅行是把自己找回来。而我们将找回怎样的自己,我又该如何描述城市繁华生活背后欲罢不能的无奈?在那里,密集的高楼、浑浊的车流、皮草和奢侈品、越铺越开的城市、越来越不放心的食物、越来越稀缺的资源,我们消费的东西最终消耗了我们自己。也许,在城市挨的是日子,在草原过的才是生活。我不愿意活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,每天透过手机屏幕看世界。在草原,我们拥有的东西少了,心却更宽了;在草原,没有Wifi,我们可以十指相扣了;在草原,季节悠悠搁浅,我发现属于我的光阴如此充裕,身边的世界如此具象。我们有更多的时间在意身边的人,用最简单的方式感受彼此,那就是大家“在一起”。在草原,不会有人教导你青春不用在“挣道”上太不现实,现实又是什么呢?还有什么比生命与活力更加现实!
  酒过三巡,不知谁用吃剩下的羊腿骨敲击羊肩胛骨,发出硿硿的声响。接着,又有人开始轻敲碗碟,人们心有灵犀地击掌和鸣。伴随这节奏,多吉趁着酒意弹起璇子,唱起了他自己的歌。长调在原野上久久回荡……人们笑意盈盈。多吉没有留在城市是对的,这样的歌声本就属于草原,灯光幽暗的蓝调酒吧装不下它的辽阔, 喧嚣劲爆的迪厅歌城容不得它的悠扬。
  喝到尽兴,大家各聊各的。
  我听席桌的那一头“邦客,邦客”地议论着,侧头问扎西:“他们是在聊狼的事儿吧?”
  “对!”扎西笑道,“才旦说他今儿吃了狼的哑巴亏。”
  “什么哑巴亏?”
  “今天迁场子,才旦开着卡车运羊过来的路上,正好一匹狼横冲牧道,泥地上刹车不机灵,给撞了上去。才旦下车去看,那狼死了。他白捡一只死狼,高高兴兴地把死狼扛到车厢后面。卡车里的羊群连死狼都怕,一路上咩咩咩叫个不停。后来才旦听到车后厢里羊越叫越大声,还有敲车的声音,感觉不对劲,停车再看时,那只死狼跳下车就跑,一只羊被吃掉了大半,还有一只羊挂在车后栏杆上,正在垂死挣扎,用羊蹄子把车护栏敲得梆梆响。估计那狼正想把这只羊拖下车去。才旦本以为捡了天大的便宜,哪知道白赔了两只羊。”
  我和亦风刚听到撞死狼的时候原本揪着心,听到结果转惊为乐:“那狼没受伤?”
  “没事儿,跑的时候精神得很,撵都撵不上。”
  狼只要吃到饱,恢复起来快得很。我们放下心来,想不到狼还有这一手!
  亦风强压笑意拿起酒碗和扎西的碗面一靠:“这在城里叫碰瓷。”
  “碰瓷?恰子嘞(啥意思)?”
  “一种特技表演。”我直乐。那狼肯定不是碰瓷专业户,我想这应该是一场意外,刚开始狼被车撞那么一下也是真晕了,等到狼一醒过来,惊喜地发现自己因祸得福“中了大奖”,掉进了羊窝,哪有不顺嘴叼羊的道理。反正晕乎乎的逃不掉,索性将计就计待在车上吃饱了再走,医药费、营养费、精神损失费统统“肉偿”。才旦吃的确实是个哑巴亏。
  亦风隔着桌子招呼:“才旦,把那两只死羊留给邦客,我们买了。”
  “好吧,明早我把死羊丢山里去,”才旦笑了,“送给你们了,不要钱。”
  亦风冲他一端酒碗:“谢了,兄弟。”
  扎西笑道:“你们到草原收了多少死牛羊了?你们已经没多少钱了吧?我早就说过了,这大草原上的死牛羊,你们就是倾家荡产也收不完的。”
  我和亦风笑而不言,以个人的力量做这件事的确有些吃力,这半年里我们把卖房子的钱和稿费都搭了进去。刚开始的时候,牧民们看我们买了死牛又不运走,只是让他们留在牧场上给野生动物,他们不理解,往往以高于死牛贩子一两百元的价格卖给我们。
  狼群打牛杀羊大多发生在严冬和春荒季节,这个季节里,冻死饿死病死的牛羊原本都是狼的食物,但这些食物却让死牛贩子给拖走了,狼只有捕猎活牛羊。然而,被狼咬死的牛羊往往又被死牛贩子收走了,饥饿的狼群吃不到肉,还得再猎杀,造成恶性循环,这样一来牧民的损失更大了。 ↑返回顶部↑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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